古代音樂活化石——超化吹歌
2012-12-30 12:33:31 作者:編 來源:中國藝術報 瀏覽次數:0
最早知道河南新密南部超化這個小鎮,是從朋友的文章。他曾為重修超化寺寫賦,其間有句“稻綠平疇,蘆葦披拂”,用以述說超化的自然環境,令我過目難忘。超化鎮建于北魏,以佛教名剎超化寺名,超化寺則藉由佛教梵語“超凡化度,脫俗絕塵”而名。一個兼有自然之美和宗教肅穆的地方,滋養出被音樂界專家稱為“古代音樂活化石”的吹歌,當是不足為奇的事了。</p>
震 撼</strong>
吹歌隊十九位藝人出現在面前的時候,看著他們的編隊和手上的樂器,已是肅然起敬。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民間交響樂隊:兩管,四笙,兩笛,兩簫,云鼓、云鑼、大鑼、木魚各一,大鐃、手镲、小镲、碰鈴各一對。</p>
演奏開始,第一支曲子是《傳令》。起調高亢悠揚,有著古戰場的慘烈和風卷云舒的莊嚴。由名字推測,應是當初皇家專用的軍禮樂。然后是《撞倒墻》,民俗成分較多,但是它的氣勢,仍為一般民間吹奏望塵莫及。那種骨子里的龐大和從容不迫,即使在殘缺的結構里,仍有震撼人心的力道。接下來,由《青河令》《滿州》,而《神童子》《爬天橋》《三寶》。結束了,圍坐的朋友們意猶未盡。樂隊就把正在排練中的《觀音靈感》吹奏一遍。這是吹歌中典型的寺廟音樂,莊嚴肅穆之外,有宮廷音樂的盛大和典雅。細聽之下,那種直覺的豐盛、闡釋的克制,那種空曠與簡約,都含有原初無雜質的美感。也許成就圓滿的途徑,正在于這種滲透了凡俗感覺、又不藉由具象符號表達的醒悟。面對一種無法企及也無力深究的博大,我不禁肅然端坐。</p>
管與笙</strong>
起初,我沒有從這種以管子為主旋律的合奏中分辨出管子的聲音,直到吹奏《觀音靈感》,笙笛先起,管子后進,才十分清晰地覺察到它令人震撼的音色。那個長不足尺的小小的管子,竟是激昂清透、變幻莫測。管子進入,整個合奏立刻變得宏闊、明亮,有了豐富的細節。</p>
走近細看那支已有六百多年歷史的管子。當年,它是只有皇家才有的宮廷制品,管柱由黃銅精鑄而成,哨片特選山澗溪地多年生蘆葦。制法也很講究,取蘆葦根部向上第三節,截取一寸磨制。如此精致的東西,制作工藝已經失傳,后來制作的管子,音色與這支已是相去甚遠。不唯管子,超化吹歌中的笙,原來所用俱為特制的十八苗笙。如今,最后一盤十八苗笙已經損壞,無人能修,吹歌隊用的也就是普通的十四苗笙了。</p>
想象這個無可挽回的過程,是令人惋惜的。不過,即便如此,我仍十分佩服超化每一位吹歌藝人的堅持。超化吹歌行規很嚴,從不參與婚喪服務或商業演出,只用于拜會朋友,參加祭祀典禮、廟會和娛樂。直到現在,吹歌隊仍然恪守這項規矩。在生存壓力尚且巨大、吹歌演奏摒棄物質利益的情況下,他們口耳相傳,把這種古老藝術的氣脈接續到今天,不能不說是一件難能可貴、值得敬仰的事。</p>
淵 源</strong>
超化吹歌之所以不同于一般民間鼓吹樂,首先在于它不是自然成熟于民間的東西。只有多方面的音樂元素經過了專業的融合創造,它才可能兼有豐富的層次和典雅的風格。其次在于它所包含的梵樂元素。東漢時佛教傳入中原,北魏時達到鼎盛。南朝梁武帝曾把佛教定為國教,前后四次出家為僧。南北朝時期先后有十幾位帝后出家為尼。在宮廷與佛教聯系密切的這樣一個時期,宮廷禮樂與佛教音樂相互熏染浸潤,是可以想見的。</p>
鼓吹樂與超化地方的密切聯系,也是藉由佛教建立的。超化寺建于東漢,興于北魏,盛于唐。唐開元年間西迎釋迦牟尼佛真身舍利,分十九座寺院修塔藏之,超化寺是其中之一,列為“名剎拾伍”。超化吹歌作為地域音樂形式,就是隨著寺院的建立和興旺發達,先在北魏時期以宮廷鼓吹曲的形式走進寺院,成為佛教法樂;后在唐代借助以歌舞音樂為標志的音樂藝術的高峰式發展,經過充分的涵育,成為兼具宮廷格調和梵樂韻味的成熟音樂。</p>
也許正是經歷了這樣的逶迤跌宕,超化吹歌才有了江河一樣的隱忍與浩瀚。</p>
流 布</strong>
漢時的鼓吹乃至后世的吹歌,一直被奉為十分高貴的音樂,漢時萬人將軍方可備置,魏晉后衙門督將也可用之,但普通百姓無緣接觸。</p>
超化吹歌流布于民間的時間,一說始于明代。但是推測起來,吹歌由宮廷到民間,應該是經由寺廟,與前后幾次的滅佛事件有關。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后周世宗先后滅佛,每有大量的僧尼從寺廟被趕回民間。北魏太武帝下詔,五十歲以下的沙門一律還俗服役;北周武帝廢止佛教,迫使300萬僧尼全部還俗,相當于當時人口總數的七分之一;唐武宗滅佛,還俗僧尼達到26萬多人。</p>
超化吹歌向民間的流布應該不是由于偶然事件,而是由這些還俗的僧尼逐漸帶到民間的。只是到了明代,由于資本經濟因素的萌芽,市民階層日益壯大,民間音樂組織不斷繁榮,長期流散于民間的超化吹歌,才有了它的落腳點——“吹歌社”。此后,超化吹歌就憑借這種音樂組織和迎神祭祀活動,代代流傳。</p>
吹歌中那種隱隱約約的民俗氣息,就是這樣浸染而成的吧。令人吃驚的是,經過了漫長的歲月,民俗的浸染竟是如此微弱。也許,一種質地密實的東西,在與環境的相處中,更多的是向外輻射,而不是吸收;就像顏色里最強悍的黑,雖然也會不可避免地吸收臨近環境中異質色素,但永遠是它輻染環境,而不是被環境清洗。</p>
傳 承</strong>
吹歌的難于學習,一在于曲譜。吹歌一直沿襲古老的工尺譜。工尺譜的識譜,對于現在的人而言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難題。二是它要求經驗式的技巧。吹歌的曲牌和樂段,一直是師徒口耳相傳,沒有文字記錄;尤其是主樂器管子的吹奏,除手指的技巧外,要通過哨子含在口中的深淺、口形的變化、氣息的大小,來控制發音的高低和音色。以管子難學,故有“年簫月笛當下笙,三年管子不中聽”的說法。</p>
超化吹歌的傳承,有記錄的可上溯到明末。從彼時吹歌傳人宋大運起,至今已傳至第十代。因為沒有利益收獲,愿意學習吹歌的人很少,所以,吹歌的傳承在人才方面也就幾乎沒有什么選擇余地。現在超化吹歌隊的成員中,除上了年紀的,都只能把吹歌作為業余消遣或偶爾一樂的事情。加之樂器方面的原因,吹歌的演奏質量,也就大不如前了。</p>
2008年2月,超化吹歌獲得文化部“國家級第二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命名。這是它煥發生機的機會嗎?<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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