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纖”:歸去?來兮?
通訊員 彭珍 韓二帥
土司城、騰龍洞、風雨橋、清江漂流、女兒會、擺手舞、梭布亞石林……如果需要,這個名單還可以列得更長。許多文化學者都知道,它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它們都位于 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這塊共和國最年輕的自治州的沃土。
遠古的巴人(土家族的祖先)部落,古老而年輕的民族—土家族和苗族在這里繁衍生息,創造了諸多物質與非物質文化遺產。
日前,《恩施日報》刊載的關于“裸纖”的一系列深度報道被主流網絡媒體紛紛轉載,并引發了網上熱論。而故事的起源則源于恩施州今年“兩會”期間一位政協委員的提案:
恩施州2010年“兩會”上,該州政協副秘書長、政協委員姚本馳大聲疾呼:恢復巴東的裸體纖夫文化,由此引起社會熱議和網上熱討。究竟是“裸纖”,還是“非裸纖”讓人們陷入了思考。
那么,“裸纖”這一獨特的文化現象是如何產生的呢?
提到“裸纖”就不得不提到神龍溪。在鄂西南恩施州的巴東,縣城和下屬旅游明星鄉鎮沿渡河之間相距較遠,陸上交通不便,而這之間恰好有條山間溪流趟過。上世紀80年代以前,由于沒有機動船只,所有的物品全靠村民自造的“豌豆角”小木船運送。神龍溪的水程流急水淺,自巴東至沿渡河又是逆水,劃不上去船。纖夫便在這自然環境的迫切需求下誕生。不過,裸體拉纖是因為纖夫們大多家境貧寒,如穿著衣服,汗浸鹽汲加上纖索的磨損,衣服不能管幾天,而且拉纖時要頻繁下水,在時間上容不得寬衣解帶。否則也容易得風濕、關節炎之類的病。
現在,因三峽水庫下閘畜水,主線水位均達到120米以上,現僅能在綿竹峽和沿渡河上水部分地段再現拉纖風彩。
家住神龍溪余家寨子的余世滿是神龍溪的現代纖夫,現年48歲。采訪中,他談到,自己平時在家務農,有游客時旅行社會組織他去拉纖。纖夫隊每隊由五六人組成,輪流換班上崗,而且巴東縣旅游局統一特殊材質的衣褲。纖夫有自己獨到的船工號子,沒有特定語言表達,一般都是“嗨喲喲,嗬嗨,拖呀,拖、拖拖拖……”之類的詞。
當問及對恢復“裸纖”提案時,余世滿則略向右側過臉,低頭“呵呵”地笑,微顯尷尬。原來,在神龍溪未開發時,人少地偏僻,不穿衣服上坡下水,拉貨送客覺得沒什么。而現在,他也認為,在各種游客面前,衣不避體確實是難為情。何況自己也有妻兒老小。雖然工資高,但那是倫理道德問題,在現代社會既不雅觀也不文明。他也談到:有時游客為拍照或媒體做電視節目,非要我們裸纖,但酬金不是一般的高。他說自己為生計去過兩次,就在山高谷深、人煙稀少的綿竹峽一帶,但卻還是將腰彎得像箭弓,不敢抬頭看四周,像先前被批斗的地主。
實際上,當地纖夫們用汗水演繹了一種文化現象,不朽的卻是崇高的精神。“妹妹你坐船頭,哥哥我岸上走,恩恩愛愛纖繩上蕩悠悠……”,一首《纖夫的愛》傳唱大江南北;“一位俏妹妹吔脈脈坐船頭,一群拉纖漢頻頻在回首,美麗的神農溪多情溫柔,美麗的神農溪山青水秀”,一曲清麗婉轉的《美麗的神龍溪》讓神龍溪走向世界。
于是有人贊道:世界纖夫在哪里?中國巴東神龍溪!
佘奶奶家住余家寨子,其兒子也是纖夫隊里的一員。談到“裸纖”的說法,老人一臉嚴肅:不是我老了保守,以前那是沒衣服穿,磨破了舍不得,麻紡的衣服打濕了貼在身上礙事?,F在條件好了,旅游局統一發放特殊材質的衣服,不影響工作,再回到以前衣不遮體的樣子,村里人那個看得下去呀?傷風敗俗啊。”正趕上老太太的小兒媳回來了,接過話頭:“哪怕四十多了,他要敢在外面不穿衣服,不管掙幾百,回來我都不讓他進門!”
筆者在船上偶遇一位家住葉子壩的村婦,據她回憶,前些年,葉子壩供水不足,她們常下河洗衣,經常有裸纖船隊路過。而婦女們則埋頭洗衣,有一點羞澀之感?;镉媯冞汉戎榱恋奶栕?,上岸下水,有節奏地前行,省時省力。雖然纖夫肩上的纖繩拽著沉重的貨物,途中雖不免要與岸上的熟人戲謔一番,或故意用繩拍水澆水,或說笑挑逗,但從沒有過邪惡之念和非分之舉。
即使這樣,在當地纖夫隊伍中,還是存在著“老齡化”問題:84歲高齡的“纖夫爺爺”——譚明森仍然在崗。他說,神龍溪沿岸屬農村,無工礦企業,年輕人大多選擇外出打工,留守的年輕人不愿做纖夫工作,而且纖夫活累、事物繁雜,并不是每天都有游客,導致收入很不穩定,靠此職業難以養家活口。“神龍纖夫后繼乏人的現象令人堪憂啊”,老人神情漠然地談到。
或許,在這塊土地上纖夫們是平凡的,可他們也是社會公民,應該被給予更多的關懷和尊重。是啊,人類寶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需要傳承,但并不是簡單的回歸原始,文化旅游需要的是精品展示而不是故意的賣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