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少數民族服飾變遷映射文化傳承危機
2015-01-06 12:53:57 作者:程權 來源:昆明信息港 瀏覽次數:0 網友評論 0 條
哈尼族婦女禮褂圖
哈尼族褲腳花
哈尼族袖套圖
哈尼族小孩帽頂圖
在元陽哈尼山寨,參加活動的婦女大多穿著民族服裝
云南以其豐富的民族文化,吸引著世界各地學者和游客的目光,文化的多樣性也使得云南旅游業蓬勃發展。最容易區分不同民族的辦法,便是各民族的傳統服飾及其圖案,這也是民族文化傳承的重要載體。
比如說,哈尼族婦女,以在上衣的托肩、大襟、袖口及褲腳邊沿處鑲以彩色花邊為榮;彝族同胞的圍腰,喜歡繡上象征豐收的金瓜銀果;苗族婦女百褶裙上的刺繡,就像孔雀開屏一樣艷麗多彩。這些圖案具有濃濃的鄉土特色和生活氣息,蘊含著各民族文化積淀形成的社會心理和審美意識。
但近年來,穿民族服裝的人越來越少,一些凝結著豐富文化內涵的民族圖案正在消失。服飾的變異,最終會影響到整個民族文化的傳承。目前的嚴峻形勢,已引起了眾多有識之士的關注。
彝族工藝美術家
用50年收集幾百張民族圖案
白刊寧說:“在紅河州學美術出身的人也不少,但有幾個人會用幾十年的時間去畫這些民族圖案?畫這些圖案得不了任何獎,所以沒其他人畫,只有我父親。他是個真正熱愛民族文化的人。”
2005年,由紅河彝族哈尼族自治州(以下簡稱紅河州)政協學習文史委員會編、紅河州州長楊福生作序的《紅河民族圖案集》出版了。
畫冊里的百余幅圖案絕大多數都是從紅河州彝族、哈尼族、苗族的服飾、屋頂、剪紙中選取的傳統圖案。這些圖案都是由紅河州群藝館副研究館員、工藝美術家白祖文先生(現已去世)從1954年起,到上世紀80年代末利用工作之余,在紅河州多個縣市收集到的。
在元陽勝村,一群彝族婦女在院子里繡服裝上的花紋
一位80歲的哈尼族老尼瑪從小就擅長編織刺繡,但兒子早逝后,她已很少編織刺繡 記者文若愚/攝
苗族百褶裙上的兩圈線條分別代表黃河和長江
白祖文先生的兒子白刊寧回憶,父親是出生于紅河縣的彝族,青少年時期在土司家給少爺當書童,自學掌握了一定知識,并醉心于美術。1953年,白祖文從西南人民藝術學院美術系畢業。從1954年起,他利用從事民族文化工作和舞美設計工作的機會,走訪了很多少數民族村寨。
出于對民族文化的熱愛,白祖文每到一處都要向民間藝人和刺繡能手請教,走在街上也不忘留心少數民族同胞身上的服飾。如果遇到奇特的圖案就會打聽出對方的姓名、住址前去拜訪,仔細描摹圖案。白祖文的生活中,除去工作之外,大部分的時間都用于整理和描畫收集到的圖案,經常從晚上7點多畫到凌晨一兩點,周末也基本在家整理、繪制圖案。
對于類似“十字繡”一樣花紋細致的圖案,他先用鉛筆畫出暗格,再用毛筆蘸上不同的顏料一點點地點到畫紙上,有時一個晚上只能畫出幾個格子。對一幅少數民族圖案的整理,少則10多天時間,多則幾個月甚至半年。
1986年退休后,白祖文還堅持收集了幾年民族圖案,而對于圖案的整理和繪畫工作一直持續到2003年他患病前。50年來整理完成的畫稿就有幾百張之多。白刊寧說:“在紅河州學美術出身的人也不少,但有幾個人會用幾十年的時間去畫這些民族圖案?畫這些圖案得不了任何獎,所以沒其他人畫,只有我父親。他是個真正熱愛民族文化的人。”
傳統圖案暗藏密碼
反映少數民族歷史、遷徙、習俗
苗族服飾上的花紋圖案,就是苗族的“文字”,是解讀苗族歷史的密碼。這些“文字”和密碼代表著苗族祖輩原來居住的地方,以及遷徙過程和后來定居的地方。
2005年,白祖文先生收集、整理的少數民族圖案得到紅河州政協的重視,并編輯出版。
紅河州州長楊福生在該畫冊的《序》中寫道:“這些圖案,具有濃濃的鄉土特色和生活氣息,蘊含著各民族文化積淀形成的社會心理和審美意識。” “白祖文先生為兄弟民族同胞保存了一些瀕臨失傳的古老服飾圖案,他早年收集的一些圖案已經成了寶貴的文物。”
紅河州政協副調研員戴存有表示,白祖文先生早期的工作主要是針對韻味古樸、瀕臨失傳的圖案如實進行描摹。圖案中反映的是少數民族歷史、遷徙活動、社會生活、傳統習俗等。而一些民族由于沒有文字,民族的史實很難在漢文中找到完整的蹤跡,通過這些圖案,可以看到詳實生動的傾訴。
例如,苗族以服飾和圖案為代表的審美文化,被民族學家稱為:“原始崇拜的展現、支系識別的線索、傳統紡織科學的載體、歷史的記憶。”
苗族服飾上的花紋圖案,就是苗族的“文字”,是解讀苗族歷史的密碼。這些“文字”和密碼代表著苗族祖輩原來居住的地方,以及遷徙過程和后來定居的地方。如裙子下擺的各色波浪條紋表示遷徒途中經過的山川和河流,藍色條紋代表著水浪,白色條紋表示陸地,黑色條紋象征著黑河,紅色條紋意為現在的定居地紅河。
紅河州綠春縣博物館常務副館長白者黑介紹,在哈尼族服飾中多見由三角形排列而成的花邊,這并非簡單拼湊,而是寓意哈尼族的祖先翻越崇山峻嶺才來到此地,代表的是遷移的歷史。哈尼族以黑色為服裝底色,也同樣有著歷史淵源。哈尼族最先穿著白色服裝,在遷徙和戰爭中發現,黑色在森林中是較好的保護色,同時又兼具保暖效果,所以哈尼族的多個支系的服裝底色都以黑色為主。
圖案和服飾不僅能夠反映歷史文化,更能折射出少數民族的生活富足程度和家庭教育狀況。由于以前民族服裝都是自己縫制,如果一家人的民族服裝多,服裝上的銀飾多,則說明這家人生活富足。少女衣服圖案的質量好壞,也能反映出少女是否心靈手巧。這也成為男性選擇配偶的一個指標。
現代服裝帶來沖擊
穿民族服裝的人數日益減少
目前少數民族穿著本民族服裝的頻率、人數都在減少,尤其是在城鎮居住的年輕人較為典型。
《紅河民族圖案集》出版至今已快7年,但書中瀕臨失傳的圖案有多少恢復了?紅河州政協副調研員戴存有對此并不樂觀。
據他介紹,這本書2005年時印制了1000冊,發行方式主要是通過贈送。2008年,他到綠春參加調研工作時,曾向一位民族服裝廠負責人推介這本書,并告訴他可以到政協索取,但至今那位負責人也并未領取。書中刊登的民族圖案有不少已經失傳,大部分也面臨失傳。他認為,凝聚著民族氣息和血脈的圖案一旦消失,也就意味著這種民族歷史文化的斷鏈和空白。
的確,目前少數民族穿著本民族服裝的頻率、人數都在減少,尤其是在城鎮居住的年輕人較為典型。
據白者黑介紹,綠春縣是全國縣級城市中哈尼族人口比例最高和支系最多的縣。全縣22萬人口中有89%都是哈尼族,有哈尼族的10個支系居住在這里。盡管在綠春縣城的坡頭村建有哈尼族服飾傳習館,但平時村子里穿著民族服裝的大多為中、老年婦女,男子和青年人很少穿著。而在縣城里,平時不穿民族服飾人員的比例更高。
這樣的問題同樣存在于開遠市中和營鎮躍進社區。社區居民都是苗族,還有苗族服飾陳列館,居民都能說自己民族的語言。相對于其他地區,這里的苗族文化保存已經是較好的。但社區書記陶志南介紹,平時穿著本民族服裝的人只有年紀較大的婦女,年輕人只在過節時穿著。這也導致一些到社區的客人經常問:“你們這里有多少人是苗族?”
白者黑和陶志南都同樣擔心,本民族的傳統服飾會面臨失傳。
對于為何穿著民族服裝的人會越來越少,二人的看法比較相似。首先,隨著經濟的發展,各式各樣的服裝進入到民族聚居區,豐富的款式本身就對傳統的民族服飾帶來一定沖擊。 其次,與休閑運動服裝相比,民族服裝的穿戴比較復雜,有束縛感,還有不容易清洗和不方便勞動的特點。再次,民族服裝的制作時間長,成本比較高。苗族和哈尼族的傳統服裝,大多采用手工制作,制作一套服裝少則一個月、多則半年,而成本在一千到三千元不等。
解讀傳統圖案越來越難
傳統服飾制作工藝也在失傳
白者黑和陶志南都承認一個事實——穿著民族服裝人數的減少,使得一些傳統圖案得不到采用,逐漸失傳。不少人在面對傳統圖案時很難詳細解說,要解讀傳統圖案就變得越來越難。
白者黑介紹,綠春縣博物館是全世界哈尼族藏品最多的博物館,館內一共收集了來自國內外的46套哈尼族服裝。對于博物館中陳列的民族服飾圖案,工作人員介紹得比較籠統。如衣服上銀飾的太陽、月亮圖案,表示對日月的崇拜。但細問起其內涵時,工作人員也同樣難以解讀。
至于《紅河民族圖案集》中印出的哈尼族圖案,大多已經很難見到,講解服飾的工作人員更是難以解讀其中的含義。
不僅穿著民族服裝的人數在減少,傳統民族服裝生產環節也隨著科技的進步在逐漸流失。
傳統哈尼族服裝的制作要經過棉花去殼、紡成線、織成布、染色、剪裁、繡花邊、上銀飾等16道工序。按照傳統工序制作一件衣服要2個月時間。由于科技的進步,很多手工作坊都直接購買外來布料。完整的制作工藝目前只有綠春哈尼族服飾傳習館還能掌握。
同樣的問題也困擾著開遠市中和營鎮的苗族同胞。
陶志南介紹,苗族的祖先從山東經過3次大遷徙,才來到云貴高原和東南亞一帶,因此百褶裙的褶皺代表著遷徙所經過的山川和河流,褶皺里的蠟染畫代表著耕作的土地和家園。而百褶裙上的兩圈線條,分別代表苗族遷徙時所跨過的黃河和長江。但再細問傳統服飾的其他圖案代表什么,中和營的多位苗族同胞也同樣難以回答。對于《紅河民族圖案集》所收集的苗族圖案,他們表示,大多數圖案都見過,卻不知道其中蘊含的意義。
民族服裝中興
難以挽救傳統圖案的沒落
顧客嫌傳統圖案的服飾樣式陳舊,目前生產的服裝有60%都是進行過改良的。改良后的哈尼族民族服裝,有的已改變了過去黑色打底的傳統,用起了紅色,寬大、艷麗的花朵圖案取代了傳統圖案。
白者黑介紹,綠春縣的哈尼族文化是全國保存較好、最具開發潛力的。目前,綠春有一個哈尼族傳習館、2個機器化民族服裝生產企業、30多個手工民族服裝作坊。周邊各縣的民族服裝制作難以和綠春相比,上級政府的接待人員服裝和國家級慶典的哈尼族服裝大多選自綠春。哈尼族服飾系列產品將是綠春最有潛力的文化產業。
從2004年綠春縣開始舉辦大規模長街宴,綠春的哈尼族服飾改革步伐開始加快。由于長街宴吸引了外界的大量哈尼族同胞和游客前來參加,在盛大的節日中,漂亮、艷麗的民族服裝成了相互攀比的對象。自此,綠春的哈尼族服飾改革拉開序幕,一些漂亮的圖案被采納,精致艷麗的布料也被采用。
綠春都瑪服裝廠的負責人白麗表示,自己服裝廠生產的哈尼族服飾,既有泰國的阿卡人前來訂購,也有歐美游客購買,但最主要是銷往綠春和周邊的哈尼族聚居區。由于顧客嫌傳統圖案的服飾樣式陳舊,目前生產的服裝有60%都是進行過改良的,例如吸收了唐裝的大花口。改良后的哈尼族民族服裝,有的已改變了過去黑色打底的傳統,用起了紅色,寬大、艷麗的花朵圖案取代了傳統圖案。傳統圖案在新一輪的服飾改革中日漸沒落。
而在開遠市中和營鎮躍進社區,民族服裝生產的興旺從1997年開始。當時,一位遠嫁美國的中和營鎮姑娘,開始在美國銷售開遠的苗族服飾。她的哥哥李文武說,從1997年到2007年間,他們每年都要向美國寄去200到300套苗族服裝,全是由麻布手工制成的苗族傳統服飾,都沒有進行過改良。1997年時,做一套衣服的成本只是250到300元人民幣,到了美國就能賣300美元。其間巨大的差價讓李文武家過上了富足的生活。
但2008年金融危機后,由于國內物資價格上漲,人民幣相對美元升值,李文武家不再做民族服裝出口生意,轉而向國內銷售。但他介紹,在國外銷售的傳統服飾,到了國內就賣不走。國內顧客對苗族服飾,要求的是時尚和便宜。這迫使他們不得不進行改良,用新款式的花紋取代了傳統圖案。由于價格降低,不再使用傳統麻布,質量與出口的服裝相比也有差距。另外,款式上還增加了冬裝、夏裝、演出服和超短裙。他坦言,在超短裙上很難體現代表長江和黃河的兩道圈,自己也擔心有著豐富內涵的傳統圖案消失。
傳承傳統圖案和服飾
需要進行產業開發
民族服飾的市場逐漸減少,一些古老復雜的圖案正在逐步消失。這不是一個民族的問題,而是所有民族都面臨的問題。
白祖文之子白刊寧是紅河州文物管理所的原負責人。他認為,民族服飾的市場逐漸減少,一些古老復雜的圖案正在逐步消失。這不是一個民族的問題,而是所有民族都面臨的問題。
白刊寧說,紅河州10個少數民族的不同支系中,值得收藏的服裝就有500-600套。僅僅收集服飾是不夠的,政府應該撥出專款、安排專人、購置專門設備,記錄和保存下民族的文化、服飾和圖案,知曉圖案的文化內涵,記錄民族服裝的穿戴方法。目前各部門雖然都在做這一工作,但缺少專業的人員、資金和設備,做得并不到位,達到要求的也不多。此事應由民族部門和文化部門共同開展,并重視人才培養。現在重視起這項工作,還來得及。
紅河州民族研究所黃紹文研究員表示,對于哈尼族服飾的改革和傳統圖案的消失應從兩方面看待,一方面體現了各民族互相取長補短,民族文化相互融合。另一方面,這樣的現象又容易失去多樣性的民族文化,失去少數民族優秀的文化傳統。但服飾的變遷是避免不了的,各級政府應該倡導、保護優秀的民族文化,引導群眾在過節時穿著民族服裝,增強民族認同感。
對于少數民族服飾的保護,黃紹文認為有三個難點,一是保護經費不足,二是認識不到位,三是缺乏專業人員,最為關鍵的還是認識不到位。紅河州民族事務委員會收集了30余套少數民族服飾,但這個數量連一個民族服裝的四分之一都不到。而一個支系最少也應該收集老、中、青、男、女5套衣服。以此來推算,整個紅河州就應該收集上千套服裝。
黃紹文認為,當務之急是要收集整理服飾,其次要讓別人明白其中的文化內涵,之后進行展示。傳承民族傳統服飾和傳統圖案,需要進行產業化開發,讓優秀的民族圖案、民族服飾成為旅游紀念品等。在這方面,紅河州幾乎還沒有開發,相比麗江、大理對民族文化產業的發展差距還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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