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都地理
如果從西周,眼下北京的這塊地界上出現了最早的城市“燕”和“薊”算起,北京這座古城已經差不多三千歲了。因為歷史久遠,所以北京有著太多的歷史文化流傳和典故,北京的一個鎮、一個村、一條街、一條胡同,甚至一口井、一塊磚石都有故事。它們有的已被史學家們拂去歷史的塵埃,放射出金子般魅人的光彩;有的如散落在泥土中的珍珠,待我們這些后人在先人遺失的沙礫中細心地撿拾,并把它們串聯起來。為此,我們開辟了“古都地理”這樣一方園地,希望有心人來此耕耘。
東直門外大街自西而東,稍有點北斜,長二里許,以察慈胡同為界,以西叫上關,以東叫下關。《析津志》載:“大街二十四步闊,小街十二步闊”,按古今制對照換算,24步約36米,東外大街也就30米多點寬。路是土路,少保養,長年車碾人踩牲口踏,路面坑洼不平,浮土厚積,刮風揚煙,下雨和泥。
作為京都一脈和關廂中軸的東外大街,土馬路上卻也車水馬龍,熙來攘往,流變出一道獨特的關廂風景線。
先說車。那會兒機動車很少見,偶爾過輛汽車能招一幫孩子追著車屁股跑,倒是驢車馬車騾子車大行其道——鐵瓦大車咯噔噔,膠皮大車咣當當,氣轱轆車響動最小但不多見。
上行(進城方向)車拉的多是木材、磚瓦、瓦盆、雜糧、黃土:東直門歷有“木材門”之說,進京的木材車必走東外大街;郊區磚窯、盆窯多,產品多是往城里銷;郊區產雜糧,而城里人又愛吃伏地(本地區)雜糧米面,像北京風味小吃茶湯使的糜子面、黃米面年糕使的黍子面等,一聽說是伏地的,吃主兒都爭著買;再有,郊區黃土坡子多,土質純正,是蓋房、搖煤球的好材料,裝到車里就是錢哪!
一般說,下行車拉的是生活用品,但如果是農戶車,多是到穢土場篩爐灰,拉回去撒田里當肥料。
再說人力車,占頭份的是腳行的人力大車,其次就是拉排子車短途搬運和做小買賣的。獨有一景的是我們二里莊小學門前山東大漢推獨輪水車井窩子送水的,車上倆大木柜裝滿水足有五六百斤。那大漢袢子搭肩,猿臂攀把,腳邁八字,眼觀前方,車隨人意,穩如花轎,推起來就跟玩兒似的——您別忘了,那車可是獨輪!
還有一“景”就是自行車了:不是破車就是雜八湊的攢兒車,五花八門,湊湊合合,“除了鈴不響哪兒都響”,那也騎得歡實著呢。真要遇上輛“飛利浦”,連人都是稀罕物。
車以外,不忽悠您,長腿的都能上馬路。驢馱子、騾馱子、騎驢趕腳的、轟幫豬的趕羊群的、往騾馬市發牲口的……叫聲喊聲混成一片。趕上婚喪嫁娶的,就瞧熱鬧吧,要是兩檔子娶媳婦的走了對頭,這叫“撞轎了”,按老北京的風俗,雙方就得比勢:比轎子裝潢,比轎夫裝束和架勢,比響器演奏,這叫“放份兒”,那場面著實熱烈:轎夫都單手叉腰,腰板挺直,原地踏小碎步——轎子是不準落地的;吹鼓手都跟上了《星光大道》似的,各比絕活,你的拉號“嗚呼,嗚呼呼呼”玩“低音貝司”,我八面大鼓“咚不隆咚,呱呱呱呱”敲“八面威風”,招得滿街筒子的觀眾一片彩聲。
如果說馬路好比流動的舞臺,那么馬路兩廂就是固定舞臺,除一些住戶外,店鋪、作坊、貨攤,工匠游商、藝人相士,菜市、果市、雞鴨市,皆匯于此。商幌招搖,貨聲鼓噪,百貨雜陳,雖說不上市井繁華,卻也人氣旺盛。
民以食為天,天下第一店就是糧店了。東外關廂最興隆的糧店是上關的永利號,以精加工的伏地米面和時令俏貨招徠了大量顧客——這叫“一招鮮,吃遍天”,老北京人專愛吃這口兒。
上關還有家切面鋪,只加工機器面,用的是老式的手搖軋面機,光是大鑄鐵輪子就百十來斤。這家的面條,煮不亂湯,撈不斷條,吃著筋道而不倔,撈出放著而不坨,這叫有“手法”。
下關有家山東人經營的饅頭鋪,小有名氣,幌子上撰有“山東饅首”四個字,挺牛氣的。它的熗面兒饅頭也確實名聲在外,號稱“饅頭的形兒,燒餅的層兒”,有咬勁,吃著實落,能一層一層地揭著吃。這總讓我想起北二里莊口西的那家燒餅鋪,煤火悶爐,鐺烙灶烤。剛出爐的燒餅,黃澄澄,氣鼓鼓,皮酥脆,瓤綿軟,至少十來層,層層都帶芝麻醬,咬一口,滿嘴生香。
東外關廂外來人員多,餐飲業自然發達,不過飯店是沒有的,夠得上“館”的,也只有一家,在上關,鋪面不大,但有模有樣,前堂后廚,帶倆雅間兒。大堂是榆木原茬兒的長方桌四方凳,有四十上下座兒;雅間是硬木紫漆八仙凳。中低檔的菜品,正經廚子掌勺,味就算是地道。
最火的得數露天飯攤,長木板支的飯桌,木條墊的坐凳。有賣澆湯切面雜面條的,可就著自帶的干糧吃,湯可隨著續,吃得稀拉呼嚕順腦門子流汗;有干稀都有的,論斤的大餅、論個的窩頭貼餅子,論碗的小米粥、豆面丸子豆泡兒湯;葷腥有羊雜湯、羊霜霜,燴豬血、鹵煮豬下水。
關廂有兩三家酒鋪,必備酒是白干兒,就是燒酒,老北京人好喝這口兒,通常是論“個”喝,二小兩為一個。酒菜是不論的,蘿卜干也行。喝酒分滲酒、快酒和“揚脖兒”三種,各有各的情趣。最是一景的是趕大車的喝揚脖兒,車不停照走,把式一溜小跑奔酒鋪,把零錢往酒柜上一拍:“來一個!”伙計麻利快,話停酒到,把式抄起碗,一揚脖,齊活!沒二話,撂碗追車去了。
茶館大概就兩家,都是高米、小包葉子的檔次。茶館一般般,倒是上關的汪福昌茶葉莊挺有“譜兒”,大鋪面,滿裝潢,茶品全,貨色靚,門前常有洋鼓洋號做演藝宣傳,挺前衛。
俗話說,沒有不開張的油鹽店,說明百姓過生活是離不開副食的。
下關的隆興厚油鹽店可是有年頭了,山西人開的,傳統的前店后作坊,中規中矩的經營方式。葫蘆幌子黑漆匾,雕花門窗,標志性的藍布棉門簾,上書一個“醬”字。店堂的欄柜貨架都是實木的,敦厚穩重,據行內人講,這也是有講兒的,暗示店東店伙也敦厚穩重,有著良好的職業操守。
店里賣東西也有講兒:桿兒秤稱貨時,要主動讓顧客看準星;打油打酒,提子不準歪,酒快油慢;包裝紙必須用抄子紙或細草紙,麻經兒和紙繩是規定包裝繩;結賬必須用算盤累,唱收唱付,買多買少都笑臉相迎;買塊冬瓜可饒棵香菜,老主顧可以賒賬。
說到副食,就得說說關廂的“三坊”。上關北后街的粉坊,以副產品豆汁出名,色透楞,味醇正,生喝清爽敗火,熟喝酸里帶甜,喝到底兒也不帶沉淀的,真有打齊化門來的買主;下關的張記老油坊,手藝是祖傳的,大磨香油能榨出小磨香油的味兒來,批發也零售,還能拿芝麻、黃豆、大麻子換油,很受歡迎,北二里莊豆腐坊,小驢拉磨,磨出的稠豆漿細膩,做出的豆腐白嫩。熬漿使傳統的大銅鍋,保證豆腐的原汁原味。燒谷糠,底火持久,漿悶得透。連劃塊兒用的豆腐刀都是銅制的。我上學時天天打那門口過,常在這給家里買豆腐,少不了說:“要老邊!”
東外關廂還有三四家鞋鋪,不是賣鞋的,是绱鞋的。為省錢,平民百姓多是自己打袼褙,剔鞋樣兒,粘鞋幫,搓麻繩,納鞋底兒,完后送鞋鋪去“绱”。绱鞋就是把鞋幫和鞋底縫合成鞋形,再打入楦頭排,使鞋飽滿是樣兒,鞋鋪只收點手工錢,比買鞋省錢多了。
百姓有勤儉持家的美德,能修能補的居家物件絕不會扔,這就成就了修理業:傘壞了,有修傘的;竹簾子破了,有打竹簾子的;老座鐘不走了,有修鐘表的;籠屜散了,笸籮殘了,鐵壺漏了,搓板淺了,凡此等等,都能找著修的。印象最深的是鋦盆鋦碗的,見過一回鋦細瓷紅花碗的:先把破成兩瓣的碗對茬粘上,再扣在搭在雙膝上的厚圍裙上,這就開始練絕活了——左手穩住鉆頭,右手拉轉皮條鉆,特像拉二胡的運弓,吱吱,吱吱,鉆頭鉆進碗壁,但絕不能鉆透。不一會兒,破茬兩側便出現了幾組等距對稱的“眼”。然后,就是令人瞠目的一幕,把小銅鋦子往眼里一摁,長短深淺分毫不差,鋦子服服帖帖地扒在碗上。別忙,還有一敲呢,要使小銅錘兒把鋦子一個個地敲實敲牢,而碗安然無恙!
物件要修理,其實人也得“修理”,比如說理發,上海人叫“修面”,這不就是“修理”嘛。
上關有座理發館,使手推子帶吹風機,能理帶篷兒的分頭,再抹上頭油就更時尚了,所以當時流行“小分頭,二兩油,奔兒奔兒亮,滿街晃”的順口溜。
上理發館叫推頭,進剃頭棚叫剃頭,一字之差,大有不同。下關有家剃頭棚,專剃光頭——先用濕熱手巾把頭發悶軟,再刷上肥皂沫,這才能開剃。剛剃的頭锃光瓦亮,有人戲謔:“剃頭打三光,不長虱子不長瘡!”在光禿瓢上輕拍三下。剃頭棚講究做“全活”,刮臉、刮耳毛、剪鼻毛、掏耳朵、推拿,全帶。最親民的是挑“喚頭”串胡同的“一頭兒熱”,上門服務,方便老幼,給初生嬰兒剃胎毛那是絕活。
當年,東外關廂屬北平第十三區,治安所在西中街延壽寺,上關路北設有警察分駐所,大門口有巡警閣子。分駐所右鄰是一幢天主教堂,我常混進去看“做禮拜”,愛聽唱詩班唱贊美詩,好聽!雖然聽不懂唱什么。不知是為什么,進教堂的,不管你是不是教徒,都發幾塊洋餅干;看了熱鬧,聽了贊歌,還得餅干吃,真不賴!
老社區 新風尚
按照西方的風俗,每年六月的第三個星期日是父親節,在這天,每個父親都會接到來自孩子的禮物和問候。上個周日,近百名父親圍坐在東城區史家胡同小區居委會院內,在這個來自西方的節日里,感受著有著富有東方傳統韻味的來自兒女的感恩與祝福——近百名父親圍成一圈坐在院中,兒女們坐在洗腳盆前,輕輕地脫下父親的鞋襪,小心地捧著父親雙腳慢慢地放在水中。看著兒女為自己洗腳,有的父親眼圈泛起了淚花。為了藏住眼淚,父親不敢抬頭看前面,只是不停地摸著孩子的頭。
這次親情活動得到了史家胡同小區居委會、CCTV中視購物、金泰昌足浴盆廠的大力支持。活動結束時,每位在場的父親都得到了一個足浴盆,有的兒女開玩笑地說:“以后不光要給父親洗腳,當晚輩的要經常為家里的老人多洗洗腳,多盡盡孝心,讓老人們享受天倫之樂。”李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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