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系列之一：
屈建軍 文/攝影
2009年2月12日，北京迎來了109天以來的第一場雨，春雨柔如綿，細如絲，滋潤著大地，不免給人帶來絲絲涼意。而在北京全國農業(yè)展覽館大廳內張燈結彩，暖意融融，千余名民間藝人正在全神貫注地施展絕技，這就是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傳統(tǒng)技藝大展現(xiàn)場。在陶瓷展區(qū)中有一位精神矍鑠的老人，左手執(zhí)著一把半成品的紫砂大壺，右手拿著工具正聚精會神、技藝嫻熟地制作，在她的周圍聚攏了觀眾，并為她精湛的技藝嘖嘖稱羨，她就是中國工藝美術大師汪寅仙。
宜興紫砂陶制作技藝是我國第一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項目之一，其傳承人正是這位現(xiàn)場演示紫砂制作技藝的老人——汪寅仙。
紫砂產于江蘇宜興，更為精確的定位是丁蜀鎮(zhèn)。這個鎮(zhèn)與“景德鎮(zhèn)”并稱為中國陶瓷史上的兩大重鎮(zhèn)。這里憑借著獨特的自然條件，成為紫砂的唯一產地，也因此而飲譽中外。
汪寅仙現(xiàn)場演示
神鳥出林壺
松竹梅文具
名師照亮前行路
1943年6月，汪寅仙出生于宜興丁蜀鎮(zhèn)陶瓷世家。她在丁山小學讀書時，有一次，宜興蜀山陶業(yè)生產合作社（宜興紫砂工藝廠前身）把一批紫砂工藝品，拿到學校旁邊的操場上辦了一個展覽，一件件精美的紫砂作品，打動了她幼小的心靈。汪寅仙動情地說：“這次展覽我看了以后很興奮，因為我的家庭出身就是搞陶瓷的。但是我們家搞的陶瓷，就是一般的日用陶瓷，大缸啊什么的，建筑陶瓷、衛(wèi)生陶瓷也都做過，但是沒有見過這樣的藝術陶瓷。小時候看到紫砂做的一些小茶壺、瓜果等，就放在我們學校的大操場上展覽的時候，我就想將來能干這行該多好啊！后來，我小學畢業(yè)后，那一年正好紫砂廠招收第二批學徒，我知道這個消息后，就去報考了這個學徒班。當時，進廠的時候也做了一些簡單的考試，每個考生給一塊泥巴，讓考生做成圓形、方形。一位老藝人還在黑板上畫了一幅《喜鵲登梅圖》，讓我們考生做一個臨摹。口試時，問我為什么要來學紫砂？我說：‘從小我就聽到紫砂是中華聞名的陶瓷，我是很向往的。’”后來，汪寅仙順利地通過了考試。
1956年11月，汪寅仙考入宜興紫砂工藝廠，從師吳云根學習紫砂陶手工成型法。1958年4月，跟蔣蓉學藝。1958年8月，被工廠聘為小輔導老師，帶40名學生。當時，她認為學業(yè)未完成，在她的積極要求下，又從師于朱可心學習紫砂素塑器造型設計。1959年，她跟朱可心學習仿制國家一級文物《項圣思桃杯》獲得成功，并作為國家藝術珍品隨文化部藝術交流展送往當時的蘇聯(lián)及東歐國家展出。
《項圣思桃杯》，杯高7厘米，杯口徑10.5厘米，作者圣思。這件紫砂桃杯，色呈赭紅，泥質溫潤細膩。形制剖桃之半為杯體，構思巧絕，造型完美，又以蒼勁的桃枝作把手，桃葉、枝蔓、果實為基座，整個杯體上塑大小老嫩桃葉14片，均以立體造型，形態(tài)各異，婀娜多姿，葉脈清晰，技藝卓絕，在古今壺藝中嘆為觀止。杯口外沿刻有唐詩許石昔的《醉吟》：“閬苑花前是醉鄉(xiāng)，牛翻王母九霞觴。群山拍手嫌輕薄，謫問人間作酒狂。”中的前兩句。吟詩會意，可洞察到壺藝家的胸中丘壑和創(chuàng)作理念。作者圣思，史籍上未見記載，其生平也無從考證。此杯現(xiàn)藏于南京博物院，也是迄今為止發(fā)現(xiàn)最早桃形紫砂杯。
汪寅仙回憶：“當時廠里決定仿制《項圣思桃杯》，從南京博物院借來此杯，讓我?guī)煾抵炜尚姆轮疲敃r是以管理生產技術為主的主任，接到任務后，就全身心投入，夜以繼日地工作。我是被工廠選定每天跟隨他身邊以學、看為主的學生。那年冬天，他經常用一條長圍巾雙層疊起搭在肩頸上，披著一件舊棉大衣坐在床前的桌旁制作紫砂桃杯一直到深夜。在又冷又疲勞時，他就著幾粒蝦米或兩塊豆腐干喝下一盅酒，又繼續(xù)干起來，我也常陪他干到深夜12點左右。他很關心我的身體，每天晚上都催我先回去休息，等我走后，他還要干到第二天凌晨二三點鐘才休息，有時聽到雞鳴才息手。就這樣花費了4個月的工夫才完成了這件‘桃杯’的制作。朱師傅對藝術的追求、鉆研的勁頭，一般人是很難做到的。他的敬業(yè)精神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是鼓舞我前行的動力。通過這次跟師傅一起仿制《項圣思桃杯》，好似為我搭起了一架通向紫砂傳統(tǒng)技藝高峰的神梯，使我受益匪淺。朱可心師傅在做花貨方面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藝人，拜他為師后主要是按照他的特長，來學習他的門類。我的創(chuàng)作題材與制作手法深受朱師傅影響。”
紫砂造型的形式多種多樣，其中花貨應算是一個大類，而且它的起源發(fā)展與紫砂史同步。從宜興羊角山古窯址所發(fā)掘的紫砂殘片資料看，始于北宋中期的壺嘴上就有捏塑的獸頭作裝飾，因此，紫砂花貨先是由圓雕捏塑開始。明代，有歷史記載的第一件紫砂作品是《供春壺》——花貨（大多取材于自然，來自生活，如松、竹、梅、樹藤、瓜果等，經取舍提煉、夸張變化，使它別具生趣，在壺體上堆雕捏塑各種花枝、葉果等，形象要生動傳神，布置要合理得體，富有詩情畫意，生活氣息濃郁，使源于生活的東西，高于生活，象征性的作品追求完美逼真），這是一件歷史發(fā)展中的最好見證。《供春壺》的設計制作是將銀杏樹的癭節(jié)捏塑成整個壺型，七凹八凸的樹皮，生動別致，表面呈現(xiàn)豐富的指紋，妙趣天成，也有手工藝精致之趣，整個壺形、壺嘴、壺把就像自然生長的枝梗，舒展自如。因此，前人稱頌這把壺為“脫盡人巧殊眾工，神工鬼斧難雷同”的塑器藝術珍品。作為最早留名的紫砂藝人，“供春”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他是第一個把紫砂壺這一生活用品提升到藝術高度的人。
人們在欣賞不敷金碧、不施鉛華的宜興茶具時，就必定會提到《供春壺》。
汪寅仙說：“《供春壺》是紫砂有歷史記載的第一件作品。那么，《供春壺》是怎么命名的呢？這里面還有一個故事：‘供春’為宜興人吳頤山的家僮，明弘治、正德年間，隨吳頤山讀書金沙寺（在今宜興湖滏鎮(zhèn)），寺內一僧善制紫砂壺，‘供春’隨僧學制壺。他在閑暇之余就照著銀杏樹的瘤捏了一把壺，所制之壺名噪一時，深得文人墨客喜愛。”
紫砂塑器有史以來，代代相傳，從未間斷，它以自然物體形象為源泉，題材豐富，經歷代眾多藝人的智慧和創(chuàng)造，技術水平不斷提高，各個時期皆有風格獨特的名工巧匠出現(xiàn)，創(chuàng)制出不少新品面世。汪寅仙正是沿著紫砂前輩藝人的足跡走出了時代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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