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在民族與信仰間穿行
2012-11-04 18:24:09 作者:李偉 來源:三聯生活周刊 瀏覽次數:0
喀什,全稱喀什噶爾,意為“玉石之國”。這座古絲綢之路上舉足輕重的城市,有2100多年的歷史。她不僅是中國向西方探索,尋求開放的貿易通道,也是多民族融合交匯的走廊。<br /> 現在,占人口80%的維吾爾族同胞,是這座城市的主體民族,城市風貌、商業、禮儀、娛樂、宗教活動都圍繞著他們固有的方式展開。同時,其他民族并行不悖地按照自身的方式生活。就像同一招牌上的維文和漢文:維文從右向左讀,漢文從左向右讀。和而不同,又相融共生。</p>
神圣與世俗</strong>
“安斯拉卜——哈依烏木比乃——納吾來——”
每一個黎明,喀什都被這個平緩、深沉的聲音喚醒。路燈還亮著,東方尚未發白。艾提尕爾清真寺的哈提甫(宗教活動主持人)便登上了高聳的“穆那”,開始召喚如同大地一樣剛剛蘇醒的教民。千百年來的每一個清晨,城中的男女老少,無論維吾爾族、漢族、塔吉克族、柯爾克孜族還是俄羅斯族,還有巴基斯坦人都這樣被喚醒。<br />
男人們起身,按照伊斯蘭教義清洗自己,然后走出家門。我們夾雜在影影綽綽的人群中,穿過蛛網般的大街小巷來到艾提尕爾清真寺。這座有560多年歷史的清真寺,是喀什最古老的建筑,也是城市中心。<br />
信徒們如士兵般整齊地面向麥加跪拜,在哈提甫的帶領下完成一系列的儀式。清真寺內不斷有人進入,他們默默脫掉鞋子走上紅色地毯,尋找到自己的位置。禮拜殿的墻上有一座凹進的神龕,上面有一電子鐘,永遠顯示的是麥加時間,除此外別無他物。這樣的禮拜一天要進行5次。<br />
朝拜在太陽初升后結束,黃色清真寺在晨光中呈現耀眼的金色,寺頂的新月閃爍著光澤。人群漸漸散去,熟人間互致問候“艾薩拉姆”(您好),同時行伊斯蘭教禮,把右手放在左胸前,然后握手。<br />
我們對于艾提尕爾的拜訪正好是在周五的主麻日。按照伊斯蘭教義,一般情況下,這一天每家成年男子都要進入清真寺做禮拜,并且以15點半左右的禮拜尤為壯觀,清真寺大殿與庭院內擠滿了跪拜的人群,來晚的人只能順延到門口和寺外的廣場上。整個清真寺內外聚集的信徒足有四五千人,禮拜結束后,退場花了半個多小時。<br />
戴著各色頭巾的婦女們只能在寺外等候,她們捧著水罐、馕和水果在站在門口兩側,每個走出清真寺的男子都要向水和食物輕唾一口氣,表示將胡大祝福傳遞給她們。<br />
清真寺周圍聚集著各地前來朝拜的信徒,靜靜坐在廣場的臺階上,一坐就是一天。他們大多年邁蒼蒼,有生之年未必能夠前往麥加,但艾提尕爾是他們心中的圣地。每次禮拜結束后,好心的教民會給他們送上錢和食物。<br />
艾提尕爾清真寺建于1442年,是中國現存清真寺中建筑規模最大的一座。“艾提尕爾”意為禮拜與吉慶之地。她坐西朝東,占地25.22畝,由寺門塔樓、庭院、經堂和禮拜殿4部分組成,最富特色的是寺門塔樓,寺門寬4.7米,上方的墻頂是一條長8米,距地面10.5米的巨大平臺。塔樓通高13米有余,在藍天映照下,蔚為壯觀,塔內建有轉梯,可由此登上塔頂,全城景色盡收眼底。<br />
清真寺內是一個大大的庭院,綠樹成蔭如露天花園。樹蔭下有一長方形的涼棚,可供信徒們做禮拜用。再往里走便是大禮拜堂,廊檐十分寬敞,由140多根墨綠色的雕花廊柱支撐。<br />
喀什是伊斯蘭教傳往新疆的起點,在全疆幾萬余座清真寺中,甚至在整個中亞地區,艾提尕爾都具有非同一般的影響力。<br />
7月3日傍晚,艾提尕爾清真寺的哈提甫、伊瑪木(宗教活動主持人)居瑪·塔依爾接受了我們的采訪。今年69歲的居瑪·塔依爾是全國人大代表、中國伊斯蘭教協會副會長。<br />
“我一天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引導教民進行宗教禮拜活動,其他時間主要看書學習,包括宗教知識和科技知識。”居瑪·塔依爾對我們說。他頭戴色蘭,身穿白色黑條紋的袷袢,留著長長的白胡須。<br />
6歲起,居瑪·塔依爾就開始學習經文和阿拉伯語,1997年后專門從事宗教工作,先后在3座清真寺做哈提甫、伊瑪木,2003年起開始在艾提尕爾清真寺執業。<br />
“艾提尕爾清真寺有560多年的歷史,享譽中亞。”居瑪·塔依爾告訴我們,“‘文革’前,這里是全疆宗教學者的培訓中心。現在,你們看到邊上的一座座房子,共有24間,原來都是學習的教室和宿舍。這里培養了很多著名的宗教人士,他們也把艾提尕爾的聲名帶到了各地。”
居瑪·塔依爾告訴我們,伊斯蘭教深刻影響了新疆十幾個民族的生活,包括禮拜前的清潔,生活中的秩序,父母、夫妻、鄰里、朋友的關系,大到穆斯林社會的政治制度、經濟制度、價值觀、心理習俗、文學創作、建筑風格;小到婚姻、喪葬、飲食、禮儀和服飾都與《古蘭經》有關,或從其中演變而來。“做不好是無法進天堂的。”居瑪·塔依爾說。<br />
艾提尕爾清真寺前的廣場,不僅是禮拜時的宗教場所,也是世俗活動的中心。廣場上有賣酸奶刨冰的小販,有擺出一盆盆花草的園藝商人,北面大屏幕下則拴著幾匹高大的駱駝,供游人們騎乘照相。戴頭巾、蒙面紗的維吾爾族婦女,帶著她們的孩子在廣場嬉戲。孩子們玩著內地最流行的“活力板”。<br />
年輕的維吾爾族姑娘從廣場上翩然而過,她們大多穿著傳統的艾德萊斯絲綢衣裙,一般會以大紅、翠綠、杏黃、青蓮等為主色調。這種南疆維吾爾族特產的絲綢上都是豐富變幻的色條和對比強烈的幾何圖案。她們的頭巾連成了一片顏色豐富的云霞。<br />
傍晚時分,廣場周圍響起鼓聲和嗩吶,那是結婚的車隊正在通過。第一輛車是皮卡,上面坐著兩三名樂手,敲打著納格拉鼓吹著嗩吶,后面則跟著貼滿玫瑰的婚車。一位維吾爾族青年告訴我們,他們的婚禮希望全城人都知道。<br />
清真寺南是赫赫有名的吾斯塘博依街。這條不足一公里的街道上匯集了上百家低矮密集的生產作坊和銷售店鋪,從早到晚回蕩著叮叮當當的響聲。有銅器商、英吉沙小刀作坊、十二木卡姆的樂器店、現場制作籠屜的小鋪,還有把縫紉機踩得上下翻飛的裁縫……“吾斯達”
(師傅)們專心致志地坐在門口忙著手里的活計。<br />
清真寺北是諾爾貝希路,是歷史上著名的柴禾巴扎,每逢巴扎日(集市),毛驢馱著木柴、土鹽、麥草等擁擠于這條街道。現在這條街改造成了商業精品街,售賣各種手工藝品,當地人稱作“香港巴扎”。<br />
清真寺的對面是歐爾達希克路,此處曾是1000年前喀喇汗王朝王宮的大門所在,是老城區的入口,也是最有維吾爾族風情的街巷。每天下午七八點鐘,巷口就擺開了各種攤位,喀什最熱鬧的夜市開始了。老人們連成一排,叫賣著自家院子里結出的無花果,一塊錢3個,用大大的無花果葉子包起來。賣哈密瓜的老爹左手挎著籃子,右肩搭一塊白毛巾。年輕人則支起爐火,油馕、羊蹄、羊頭、米腸堆成了小山。<br />
喀什是中國最西部的城市。夏天晚上,北京時間23點,最后一縷夕陽掠過艾提尕爾清真寺穹頂,中國960萬平方公里的大地才全部籠罩在夜幕之下。<br />
此時伊瑪木召喚禮拜的聲音再度響起,廣場對面的夜市仍舊人流涌動。有人放下生意面向麥加跪拜,其他人則繼續他們的生意。<br />
十字路口上的城市
在喀什市區東南,橫亙著一座長十余米,高兩三米的黃土墻。這是目前喀什最古老的盤橐城的遺址。公元74年至91年間,東漢名將班超在此駐守17年,他以盤橐城為根據地,抗擊匈奴,保護絲綢之路的暢通。當年顯赫一時的軍事要塞只剩下這段土墻,它的對面是新疆生產建設兵團農三師的法院大樓。<br />
打開地圖,在塔克拉瑪干沙漠的西南部邊緣,會發現這里分布著一片城市特別密集的地區:以喀什市為中心,在方圓100公里左右范圍內,集中了7座縣市。包括阿圖什、疏勒、疏附、阿克陶、岳普湖和英吉沙等。令人驚奇的是,這些鑲嵌在沙漠邊緣的城市大致呈東西向的帶狀分布,向東延伸,這個線狀的城市帶依次是麥蓋提、莎車、葉城、皮山、和田、于田,過了且末、若羌,這條“線索”就消失在沙漠里了……所有人都知道,它越過漫漫黃沙,穿過河西走廊,抵達天下第一大城——長安。這就是近兩個世紀間人們所稱的“絲綢之路”。<br />
喀什在所有這些城市中最大、最繁華,也是最有傳奇色彩和詩意。中國的現代學者們把它看做絲綢之路的一個終點(國內段),也是一個起點(國外段),把它看做世界商業文明史上一塊巍峨的豐碑。<br />
這條全長7000多公里的亞歐大通道,東起長安,經河西走廊、敦煌、玉門關,進入新疆境內。兩漢時期,這條東西大道繞著塔克拉瑪干沙漠分為南北兩路。北路沿天山南麓西行,經吐魯番、焉耆、庫車、阿克蘇、喀什;南路沿昆侖山北麓西行,經過現在的若羌、且末、民豐、和田、莎車等地,在喀什與北路會合后,翻越帕米爾高原(蔥嶺)。向西,則進入中亞的大宛、康居;繼續向西,經伊朗高原到達黑海和地中海地區。絲綢之路南行則到達巴基斯坦、印度,這也是玄奘求法的路線。<br />
東漢以后,絲綢之路分成三道,原漢代的北道改稱為中道,在天山北麓新辟一道,稱為新北道,沿伊犁河谷、楚河流域西行,到達東羅馬帝國等地。到了唐代,在原先三道的基礎上又出現了許多支線,形成了沿山脈走向和綠洲分布的交通網。<br />
但無論哪個時期,喀什始終是北線(中線)和南線的交會處,它是絲綢之路的十字路口。“對于那些穿越了沙漠、翻越了帕米爾高原的商隊,喀什都是一個絕佳的修整所在。”喀什本地的新疆文史學者劉學杰告訴我們。更重要的是,東西往來的商人在這片綠洲上可以交換雙方的貨物。“沒有哪一件貨物是一口氣運到長安或羅馬的。”劉學杰說。在沿絲綢之路的一系列城市中,這些貨物如同接力一般進行交換、集中,重新上路。而其中,喀什是最大的集散地。<br />
公元前128年,從大月氏返回的西漢特使張騫來到了喀什(當時稱為疏勒國)。他很驚奇地發現,當時疏勒城居然同中原的城鎮一樣,有很像樣的街道和店鋪。張騫的見聞被寫進了《漢書·西域傳》,這也是喀什第一次進入中華文明的視野。<br />
喀什及其周圍在兩漢史籍中都稱為“疏勒”,是當時西域36國之一。目前喀什南面還有一個疏勒縣,但當初疏勒國的舊址仍舊是個謎。劉學杰告訴我們,疏勒的舊址應該在目前城市的東北方向40~50公里處。在《漢書·西域傳》中,整個天山南北只有“疏勒國”條文內,赫然記載著“有市列”(有商貿街市)。<br />
根據中央民族大學人類學與博物館學教授潘守永的研究,這座城市在唐代文獻中稱為“伽師城”,城東有了一座漢人建設的城。用“喀什噶爾”取代“疏勒”,一般認為是在宋、元以后。清道光八年(1828年),在舊城東南10公里處建一座新城,作為駐喀官署與滿漢軍民駐地,于是就有了喀什噶爾舊城(回城)與喀什噶爾新城(漢城,今疏勒縣城)之別。維吾爾族居住在“舊城”,一般稱“老城”,民國后,使用簡稱的“喀什”取代“喀什噶爾”。<br />
另一方面,喀什不僅是地理的十字路口,更是一個多元民族、多元文化會聚的舞臺。<br />
喀什噶爾——本地人讀的時候如同喉嚨里打了一個結。在突厥語中,“喀什”是“玉石”之意,而“噶爾”則是古代塞種人語言中的“地區”、“邦國”之意(季羨林《大唐西域記校注》)。因此“喀什噶爾”被解釋為“玉石之國”或“玉石集中的地方”。喀什本地并不產玉石,但是周邊的和田是和田玉的重要產地,喀什可能是玉石交易的地方。<br />
在這條民族走廊上,很多民族如同大漠里的沙丘,隨風來去。那些操持多種語言的人們(如塞種人、粟特人、吐火羅人等等)竟也奇跡般消失了。今天喀什以南帕米爾高原地區的塔什庫爾干縣,是我國唯一的塔吉克族自治縣。按照人類學家的分析,塔吉克族可能是古代塞種人的唯一后裔,他們都屬于印歐語系的東伊朗語族。喀什以西是克孜勒蘇柯爾克孜族自治州,這是另一操突厥語系的古老民族——柯爾克孜族的聚集區。<br />
據2005年的人口統計資料,在新疆共居住著47個民族,喀什的民族成分達到33個。</p>
老城生態</font>
無論在齊尼瓦克賓館還是東湖公園的摩天輪上眺望,土黃色如蜂房般的喀什老城都會給外來者以強烈的視覺沖擊。<br /> 任何一本關于喀什的旅游指南上,老城都是重點推介區域。走進喀什老城,如同進入了《一千零一夜》里的世界。兩側是黃泥搭建的平頂房,毫無章法的小巷將闖入者帶入莫測的區域,過街樓使光線忽明忽暗,各種規模的清真寺出現在每一個街角,維吾爾族婦女會坐在街巷的盡頭誦讀《古蘭經》。喀什古城完整地保持了中西亞伊斯蘭城市的風貌。<br /> 米爾沙力·阿不都外力是一個20歲的維吾爾族男孩,他是喀什老城的講解員。“你不會看出這座房子有7層之多吧。”米爾沙力指著街邊的一座貌似普通的民居告訴我們,“這戶人家的另一個門就在下層的河灘上,每當人口增加時就向上加蓋一層,形成了現在的規模。”整個樓層包括了臥室、廚房、儲藏、起居、乘涼、餐廳等功用房。客廳就有民族特色的和現代化了的各一個。老城建筑大都有50~100年以上的歷史,最古老的超過了360年。在建筑風格上吸取了中西亞地區和古羅馬的建筑風韻,又繼承了中原漢唐建筑的藝術手法。<br /> 按照喀什市建設局長周躍武的研究,盡管歷史上政權更迭頻繁,但喀什歷史上的城市輪廓地域變遷從未超過5公里。從1644年以后的200多年時間里,清政府更加注重喀什的戰略地位和筑城建設,經過3次較大規模的擴建,到1898年,喀什城的周長為12.7里,比當時迪化(今烏魯木齊)還要長,是全疆最大的城市。<br /> 喀什市建設局的統計,目前保存完整的歷史街區約4.25平方公里,占市區面積的12%,居住人口約13萬,占市區總人口的36%。這部分街區屬于1988年劃定的國家級歷史文化名城的“歷史文化保護區”。<br /> 老城有小巷近百條,它們彎彎曲曲、縱橫交織、四通八達,室內外空間布置不受對稱等概念的束縛,充分利用地形和空間,有較大的隨意性。一般認為,老城沒有經過規劃,所以給外來者“一團亂麻”的感覺。外地游客走進小巷,宛如跌入迷宮,假如沒有當地人做向導,甚至無法走出小巷。簡單的辦法是,沿著六角形的方磚走,總能走到大路上。而長方形磚的路面則意味著無法走通。<br /> 整座城市的建筑格局極為有趣,或高或低,錯落有致,又似乎經過了嚴格的“規劃”。現在保留下來的房屋,大多有上百年歷史,這些房屋沿襲了本地建造房屋的古老傳統,多用泥巴和楊木搭建而成的。具體做法:一般是用樹木去枝后,不經刨削加工,直接用來架構和支撐屋頂、閣樓和陽臺,這樣的房屋墻體厚重堅固。在缺少雨水的沙漠地區,這些房子顯示出獨特的“生態適應”,保證冬暖夏涼的特殊要求。<br /> 維吾爾族世代聚居在這里,房屋的結構和布局形象地詮釋了這個民族的家庭觀念和社會變遷。維吾爾族同胞家族觀念強,習俗上崇尚大家庭,不愿分家。于是人口增加后就要在空間上想辦法。<br /> 首先是在院子里增建房屋,然后再沿墻體擴建加高一層甚至兩層。所以今天看到的房屋大多是兩三層。當人口進一步增加,院落的空間仍然不夠建設新房,又出現了巧妙的“過街樓”,從二樓跨街過小巷搭過對面,懸空而建,這樣既不影響樓下行人行走,也不影響樓上人居住。由于這些房屋都是厚重的土墻平頂,因此從一家到另一家可以不必繞過街巷,直接從房頂抵達。<br /> 老城里最多的公共建筑是清真寺,按照建設局的統計,在這4.25平方公里的面積內,總共有112座大小不一、規模各異、年代不同的清真寺。平均下來每平方公里至少有26座清真寺,不知道是否是世界上清真寺最密集的區域。<br /> 老城的居民基本都是維吾爾族同胞,大部分人生活并不富裕,很多家庭的門上都釘著“低保戶”的牌子。居民們很少有能講流利漢語的人,溝通是很大問題。我們在老城區做了一個小規模調查。從當地人講漢語的流利程度上,就可以推斷出他們是否出過遠門。大部分人稍微懂一點漢語,因為畢竟住在市內;完全不懂漢語的,基本上是從農村遷入;而能講流利漢語的便是在烏魯木齊、石河子等漢族人較多的城市居住過。有一位叫吐爾遜·沙吾提的老漢,漢語講得很好,他年輕時就曾經在烏魯木齊當過4年兵。周圍的人都管他叫“參謀長”。<br /> 語言障礙也影響著民族經濟發展,尤其是年輕人外出務工困難。政府必須幫助聯系用工單位,組織定向勞務輸出。近些年來,政府 重視語言的教學,民族小學都實行雙語教學,所以孩子們的漢語水平都比較好,對話與表達都不成問題,甚至可以充當老城區的翻譯。<br /> 老城區居民中有相當部分從事商業與手工業,這也決定了老城的形態。很多街巷都是按行業自發形成的手工作坊和產銷市場。如首飾巴扎(集市)、鐵器巴扎等,以其行業為名的街巷如喀贊其亞貝希(鐵鍋匠)、博熱其巷(葦席匠)、塔哈其巷(麻袋匠)、吐馬克巷(帽子巴扎)、巴格其巷(園藝巷)、闊孜其亞貝希巷(制陶匠)等等。<br /> 這些生產和商業活動使老城維持著勃勃生機。面食店的伙計從馕坑里勾出冒著熱氣的馕餅,鐵鍋匠敲敲打打的聲音傳遍整個街巷,紅銅匠坐在鋪子門口,帶著他的兒子們在各種器皿上刻花。我看到一位開著桑塔納2000的維吾爾族大叔,專門來買走了一只180塊錢的紅銅鍋,上面刻滿了精致的圖形裝飾。他告訴我,用這種鍋做飯很有營養。<br /> 由于喀什老城建設時期很早,幾乎沒有任何基礎設施,居民生活很不方便。老城區缺乏用地,連建公共廁所的空間也難以找到,很多居民都在屋頂搭建簡易的旱廁。供水、排水管道無法鋪設,自來水管勉強懸在墻上,居民只能三季用水。<br /> 目前,喀什老城已經開始進行全面的舊城保護和改造工程,自治區和地區兩級政府將為此投入30億元人民幣。</p>
手藝人</strong>
目前,手工業者和作坊經濟仍舊在喀什市占有一定比例。<br />
吾麥爾·艾里就住在老城的闊孜其亞貝希巷的盡頭。在這條以“制陶匠”命名的街上,他差不多是最后的手工制陶人了。吾麥爾出身于制陶世家,他是第六代傳人。<br />
吾麥爾告訴我們,以前這條街上有不下20家制陶作坊,但現在只剩下兩家了。另一家就是他的叔祖父——祖農·阿西木,同樣住在這條街上。祖農·阿西木一家非常有名,不僅在于他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制陶工匠,而且他的妻子依明那汗被稱為“英雄母親”。她一共生了20個孩子,現在有12名子女,37個孫子孫女,8個重孫子,整個家族人生活在一起。不過前幾年祖農·阿西木老人去世了,現在這條街上真正做陶器的也只有吾麥爾和他哥哥了。<br />
我們見到吾麥爾的時候,他正在自己的作坊里忙活。作坊上下兩層,分里外兩間。下層的外間儲藏黏土,里間則是燒陶的窯坑。吾麥爾正坐在上層工作室的一張小板凳上,頭頂的天窗灑下一束陽光,照在他手上“阿拉伯神燈”上,他正在給這個油燈雕花。墻上釘了兩層木架子,擺滿了各種半成品,還沒有上釉。由于都是手工操作,這些半成品雖然款式相同,但是大小、胖瘦都不一樣。<br />
院子里,吾麥爾的老婆和妹妹正在忙午飯,一家人坐在回廊下,孩子們在院子里跑來跑去。作為家里最小的兒子,吾麥爾的母親要跟他一起生活,他妹妹最近離了婚,帶著孩子住過來。吾麥爾自己有3個孩子,現在他們8口人生活在4層的房子里。“這個房子是我爺爺那個年代蓋起來的。”吾麥爾說。<br />
跟我們聊天時,吾麥爾沒有停下工作。他在陶坯上刻著繁復的花紋,所有款式紋路都沒有圖樣,一切都在他心中。<br />
1985年,吾麥爾初中畢業。他二哥考上了西安的大學,家里再沒錢供他讀書,就隨父親開始學制陶。他父親只做一些維吾爾族人日常用的器皿,比如裝酸奶、羊油的陶罐,吃飯用的碗,然后賣給批發商。進入上世紀90年代后,來喀什旅游的游客漸多,旅游工藝品有銷路,吾麥爾開始自己琢磨著做一些裝飾品,比如油燈、燭臺、花瓶等等。“我父親是不會做這些裝飾品的,他一輩子只做生活用品。”吾麥爾說,“我自己摸索著開始研究,游客們喜歡什么,什么東西方便攜帶,所有的花紋都是我自己設計的。”
90年代中期,吾麥爾的父親去世,他和大哥繼承下了制陶手藝。目前,他們的大部分產品還是生活中的實用品。盡管工業化瓷器在逐漸擠占原有的土陶市場,但很多維吾爾族同胞還是習慣使用傳統方法燒制的瓶瓶罐罐。每隔15天,吾麥爾要燒一次窯,可以生產五六百件陶器。那些生活用品每件只能賣兩三塊錢,而旅游工藝品則可以賣到15~20塊錢。“不過工藝品的工藝也更復雜,做一個油燈要30多步,而做一個普通的陶罐只要五六步。”吾麥爾說。<br />
靠這些陶器他每個月有1000多塊錢的收入,越來越多的游客,給了吾麥爾堅持下去的希望。在每件作品后面,吾麥爾都要刻上自己的名字,他希望這東西能夠用上幾十年。<br />
買買提依明是我們采訪的第二位手藝人,他是新疆樂器的第六代傳人。<br />
在吾斯塘博依街上,買買提依明·阿巴拜克里樂器店最熱鬧。店里擺滿了琳瑯滿目的新疆民族樂器,總有路過的維吾爾族同胞沖進店里,拿起一把熱瓦普或都它爾彈上一曲,然后飄然而去。但一曲彈罷,往往又挑逗起其他人興致,于是民間高手們輪番上陣,就一曲曲彈了下去。這家擁擠的樂器店成了音樂愛好者的舞臺。<br />
喀什是新疆維吾爾族音樂的發源地,也是聯合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十二木卡姆的源頭。買買提依明告訴我們,維吾爾族音樂中,也有不少流派,所用樂器也不盡相同。喀什噶爾木卡姆源于喀什莎車縣境內的原古葉爾羌汗國,以熱瓦普和都它爾為主要樂器。刀郎木卡姆出自喀什東面麥蓋提縣刀郎后裔的創造,主打樂器為卡龍琴。卡龍琴很像中原的揚琴,在以彈撥為主的維吾爾族樂器中十分獨特,但它敲擊起來的音色甜美,韻味悠長。<br />
即使最常見的樂器熱瓦普也有五弦和七弦之分,刀郎熱瓦普則有13根弦。“在喀什,幾乎每個人都會一件樂器,每個家庭都把樂器作為裝飾品掛起來。”依明說。<br />
正說話間,又有一位老漢拿著一把烏黑的熱瓦普走進來。因為家里的老人去世了,沒有人會彈這件樂器了,他希望用這把琴換一個手鼓。買買提依明端詳著這把磨得光亮的熱瓦普說:“至少有三五十年的歷史了。”老漢如愿換得了一只手鼓,臨走前興致盎然地在我們面前表演了一番。<br />
6歲的時候,買買提依明開始隨父親阿巴拜克里學習制琴。花了12年時間,他才自己獨立做出了一把熱瓦普。他目前會做七八種樂器,做一把簡單的樂器需要3天,復雜的要一個多月。制琴工藝復雜,僅專用工具就有100多種。<br />
這個樂器世家的歷史可追溯到他爺爺的爺爺,至少有200多年了。到買買提依明這里已經是第五代了。事實上,這個家族在1000多年前喀拉汗王朝時代就定居到了這片土地。1958年《民族畫報》發表了一張他祖父與叔祖父一起制琴的圖片,這張照片被買買提依明鑲在了鏡框里。買買提依明的家里還保存有一把有200多年歷史的熱瓦普。<br />
大約在1880年前后,買買提依明的祖上就曾遠赴俄羅斯、烏茲別克斯坦等國,在那里開門授徒,制作樂器,“他們的文化和我們很相似,音樂也大同小異,我們做的樂器在那邊也很暢銷”。<br />
這個樂器家族的祖籍在喀什附近的疏附縣,1949年12月,買買提依明的爺爺帶著他的父親搬到了喀什市,租下了房子。1950年,他的父親阿巴拜克里和其他手工藝者一樣進入了喀什工藝美術社。直到上世紀80年代后,阿巴拜克里重出江湖,恢復祖業,開了自己的樂器店。這位70多歲的老人熱愛旅游,經常去全國各地考察,他們不僅制作了演奏用的樂器,還將樂器制作成小巧精致的旅游紀念品。<br />
在整個南疆大地,無論走到哪里都能聽到熱烈的熱瓦普、都它爾和納格拉鼓。民族藝術不僅得到了保存,而且有強大的生命力。生意好的時候,買買提依明一個月可以賣掉十幾把樂器,他希望攢些錢,把店鋪重新開到國外去。</p>
復興絲綢之路
作為南疆第一大城市,喀什居然僅有一家大型超市。這主要原因在于,維吾爾族同胞更習慣于在巴扎(集市)上購物。巴扎既是消費場所,也是社交和娛樂場所,是生活的一部分。<br />
不逛巴扎就不能了解維吾爾族人。<br />
喀什經常被概括為“一座巴扎,三個麻扎(陵墓)”,這個“巴扎”指的就是東門大巴扎,本地人說,“除了太陽和月亮買不到,你在巴扎什么都能買到”。<br />
東門巴扎的本名是中西亞國際商貿城,建在吐曼河邊,這是全新疆甚至整個中亞地區最大的集市。僅在大棚內的攤位就有6000多個,遇到巴扎日(星期日),附近幾條街都擺滿了小攤。一天內只能走馬觀花。巴扎日,10萬之眾在這里摩肩接踵。<br />
巴基斯坦的銅雕、土耳其的地毯、印度的香料、和田的玉、英吉沙的匕首、于闐的樂器、阿圖什的石榴、伽師的瓜,再加上本地著名的銅器、愛特萊絲綢、花帽、木器、皮具等等,林林總總,不勝枚舉。包羅萬象的商品有的翻越了重山萬水,有的就產自自家后院;有的是流水線上的科技產品,更多的則是獨一無二的純手工制品。<br />
更多商品還是維吾爾族同胞居家過日子的小商品:鍋碗瓢盆、箱包皮具、被服布料。彩電、冰箱、音響、洗衣機等家用電器一樣在巴扎里賣。每類商品都有幾條街在賣。日用品90%都來自內地其他省市,主要是浙江、江蘇一帶,包括各種民族風情的服裝、布匹。賣東西的都是男人,買東西的都是女人,這也體現了維吾爾族家庭的社會分工。逛累了,門口就有各種食品攤,賣米腸、羊雜、羊頭、烤肉,還有石榴汁、酸奶刨冰。<br />
除了本地居民,巴扎里還能經常見到穿著白色袷袢留著大胡子的巴基斯坦商人,他們大多來自巴北部地區的吉爾吉特,還有戴著“卡勒帕克”(白氈帽)的吉爾吉斯人,他們多來自首都比什凱克和商業中心奧什。東門大巴扎也是一個國際采購市場。<br />
東門巴扎興起于80年代初,剛剛改革開放,集市交易就立刻在土曼河的河灘上得到了復興。“巴扎發展越來越大,附近最遠到和田的居民都過來趕巴扎。”劉學杰告訴我們,“后來政府不斷規范市場,興建了市內的經營場所,形成了現在的規模。”
劉學杰回憶說,到90年代初,蘇聯解體后,喀什的對外貿易獲得了發展機會。“1992~1993年每天都有五六十輛卡車開進東門巴扎,中亞商人們運來了家里用的厚重的皮大衣、靴子、各種鋼鐵制品,甚至還有列寧和斯大林的金屬塑像。”劉學杰說,“他們把這些東西很廉價地賣掉,然后買走大量的生活用品。”
絲綢之路的后代們最不缺乏的就是商業天賦,大量維吾爾族商人于是開始搶購那些金屬制品。維吾爾族外貿商人吐爾遜,就曾經用新疆產的“阿迪德斯”運動鞋,換回了300多噸“鈦板”,很快被軍代表高價收走。吐爾遜曾是喀什市外貿局的老職工,會講流利的俄語。那時候,中亞五國的各個首都出現了規模達幾千個檔位的“維吾爾族大巴扎”,交易方式大多是以貨易貨。<br />
但火熱的外貿生意并不長久,“兩三年時間,原蘇聯的中亞加盟共和國的家底就基本賣完了。這些國家都經歷長期的經濟停滯,也不可能從中國進口更多的商品”。劉學杰告訴我們。<br />
然而進入新世紀后,情況逐漸開始好轉,國家對于新疆開發的戰略和中亞國家的經濟反彈,使人們看到了復興絲綢之路的希望。<br />
“以前喀什是中國的‘口袋底’,現在則是‘橋頭堡’,是對外開放的橋頭堡和貿易門戶。”喀什市副市長鄧慧江對我們說。鄧慧江稱自己是本土的新疆人、喀什人,他父母是老兵團戰士,鄧慧江從小在喀什長大,并參加工作,曾擔任喀什地區招商局局長。<br />
采訪鄧慧江前,他剛忙完喀什中亞西亞商品交易會。這是喀什每年最重要的外貿和招商工作。“雖然經濟危機的影響比較大,但還是來了16個外商團。最后一天,人多得趕不出去。”鄧慧江告訴我們,這已經是第五屆“喀交會”了。<br />
鄧慧江打開地圖,他相信沉寂了500多年的絲綢之路正在復興。從地理上看,喀什地區(包括克孜勒蘇柯爾克孜族自治州的烏洽縣)共與5個國家接壤,包括: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和印度。除了阿富汗和印度外,喀什擁有5座邊貿口岸和其他3國相連。于是,有了“五口通八國,一路連歐亞”的優勢。<br />
向西北經烏洽縣的伊爾科什坦和吐爾尕特口岸與吉爾吉斯斯坦相通;向西南經塔什庫爾干的卡拉蘇口岸與塔吉克斯坦相通;向南跨越喀喇昆侖山,通過海拔4700米的紅旗拉普口岸與巴基斯坦相通。喀什機場還開通了直飛巴基斯坦伊斯蘭堡的航線。如此集中的口岸群在全國都是十分罕見的。開貨車的司機從喀什出發,一天內就能到達吉爾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凱克以及塔吉克斯坦首都杜尚別。從喀什機場飛巴基斯坦首都伊斯蘭堡的距離比到烏魯木齊還要近1/3。喀什的對外貿易可以直接輻射到阿富汗、烏茲別克斯坦、哈薩克斯坦、土庫曼斯坦和俄羅斯等國家。<br />
“如果說有哪一項經濟指標發生了革命性變化,那一定是進出口貿易。”鄧慧江說。2002年,喀什全地區的外貿進出口額只有1600萬美元,2005年上升到了6540萬美元,2006年則達到4億美元,2007年是11.7億美元,2008年是16.6億美元。“6年時間內,喀什的外貿增長了100倍。2002年做外貿的企業不到20家,現在做外貿的企業達到了180家。”鄧慧江說,“而這些數字,還僅僅局限于在喀什注冊的本地企業。”從全部的過貨量看,2008年全國從喀什出境的貨值為96億美元。<br />
“中亞南亞國家總人口有十五六億,喀什就夾在了兩個大市場的中間。”鄧慧江說,“另外,中亞國家都是上海合作組織成員國,礦產、石油資源豐富,未來與我國有很強的貿易互補性。”
“我們要把喀什打造為中亞南亞經濟圈的重心。”
古老的絲綢之路早已湮沒于漫漫沙海之中,新的亞歐大陸橋已經提上日程。2010年,從喀什到和田的鐵路就將開通。如果不出意外,中—吉—烏鐵路即將在明年開工,中國段的起點就在喀什。中國至巴基斯坦的鐵路規劃論證也已經開始。<br />
相似的語言和習俗,使絲綢之路的復興有了文化上的基礎。“很多維吾爾族、塔吉克族、柯爾克孜族商人在國外都有親戚和房屋,能講維語就可以在這幾個國家通行。”鄧慧江說,“從歷史上看,他們血緣相親,習俗相近,語言相通、民族相連。”
吐爾遜江與司馬義江</strong>
在這個以維吾爾族為主的城市中,總能感受到多民族共存的雙重模式。<br />
所有的標牌是維漢雙語的,維語在上,漢語在下,維語從右向左讀,漢語從左向右。夜市也分維漢兩種,區別在于維吾爾族夜市不賣酒。維吾爾族同胞有自己常去的卡拉OK和迪斯科舞廳,那里是維吾爾族音樂的天下。但也并不絕對,漢族人也同樣喜歡維吾爾族舞廳,漢族的卡拉OK中也有大量的維吾爾族歌曲。<br />
喀什,從上向下看是“和而不同”;而從下向上看,融合又總在潛移默化中。<br />
本地漢族人喜歡用巴郎子(小男孩)、恰克爾(小姑娘)、洋岡子(女人)稱呼自己的親人;說“肚子漲得很”(音譯與意譯的結合)則表示很生氣。維語中也有越來越多的外來詞,冰箱、電視都借用了漢語,而“醫生”則用英語(doctor)——“道乎特爾”。<br />
所有的漢族干部都必須脫產學習一年的維語,在基層,少數民族和漢族干部的比例是10∶1。基層干部的重要工作是幫助維吾爾族農民種地,教授科學知識,每人都有自己的責任田,縣長要負責50畝。上海貨是高品質的代名詞,維吾爾族同胞賣哈密瓜的時候也常開玩笑說——“嗨,我的哈密瓜是上海的。”幾年前維吾爾族同胞不喝瓶裝水,各種瓶裝飲料鮮有銷路,而現在則與內地并無區別了。<br />
吐爾遜江·買買提和他的朋友司馬義江·庫爾班都是22歲的年輕人。每天,他們都在大巴扎坐在小山一般花花綠綠的布匹中,賣杭單(被面)和雅斯道克(枕頭)。吐爾遜江和司馬義江的父親是好朋友,早些年一起做生意。<br />
讓我們驚奇的是,這兩個年輕人對于浙江省的熟悉程度甚至超過新疆。“浙江大部分地方我都去過,杭州、寧波、余姚、嘉興、湖州還有義烏。”吐爾遜江對我們說,“江蘇的南京、蘇州,還有上海我也去過。”1973年,他的父親就開始做布料生意,從浙江、上海、江蘇進貨然后再運到喀什賣掉。吐爾遜江12歲跟老爸做生意,15歲就自己跑到浙江進貨。他有兩個哥哥,大哥克里木已經在杭州的臨平買了房子,不僅換了杭州的省份證,還能講一口流利的杭州話。<br />
每年,吐爾遜江都要去杭州一帶跑生意,在客戶家住幾個月。由于是穆斯林,他經常要自己做飯吃。西湖是吐爾遜江最喜歡的地方,每星期都要去看兩次。“晚上,我帶你們去白相。”吐爾遜江對我們說,他特意加上了一點方言。<br />
附近攤位都是從吐爾遜江家進貨,他是這里有名的批發商。“我們家還有四個倉庫。”吐爾遜江說,“一般我都會比他們賣的便宜。”
司馬義江也向我們計算著他去過的地方。他們將新疆以外的地方統稱為“口里”。他曾經去河南洛陽賣過半年的羊肉串,還曾跑到少林寺想要學功夫。有個做電子產品的朋友帶他去深圳進貨,他立刻就迷上了那座城市,他喜歡MP3、MP4、筆記本電腦。司馬義江跟“口里”的朋友們一起喝酒抽煙,盡管并不敢在家里這么做。<br />
司馬義江還是喀什足球隊的一員,這支球隊在2007年奪得了新疆區內足球賽的第二名,第一名是克拉瑪依。在喀什地區斯諾克臺球的比賽中,他得了第二名,“有半年時間,我每天都要練習兩個小時的臺球”。<br />
司馬義江依舊把前女友的照片珍藏在錢包里,“她現在烏魯木齊,我很擔心她”。吐爾遜江的女朋友是大學畢業生,在民航賣機票,“7·5”事件后網絡被切斷,她就請假回老家莎車準備婚事。他們要在下個月結婚。沒人的時候,吐爾遜江就躺在貨攤上煲電話粥。“我要給她準備一套金首飾,還有一頭牛做聘禮,還做好多好多的手抓飯,要請1000多人吃。”吐爾遜江一臉幸福地說。<br />
在“7·5”事件前,我們曾向居瑪·塔依爾請教民族問題。<br />
“世界上很多國家都是由多民族、多種宗教組成的共同體。包括伊斯蘭的宗教圣地麥加,既有阿拉伯人也有猶太人。”居瑪·塔依爾說,“伊斯蘭教專門有規定,不同宗教間不仇視,和平往來,共同發展。先知給我們指出了一條路,不同的民族和宗教要合舟共濟,只有共同團結,才能共同富裕,才能有美好的前途。無端侵犯其他民族者,不能上天堂。”
(編輯:陽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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